兴味盎然地阅读了贵刊连续多期的各式各样“排行榜”和阐述文字,撰稿者们的勃勃生机感染了我,促使我也勉力参与一篇,然而名著多多,实难排名,与其顾此失彼,不若就我近年工作和阅读所及提出一、二本。
我首先推举黑塞的《玻璃球游戏》(1993)。这部作品在精神力度和艺术灵气上与它所继承的《威廉·迈斯特》和《浮士德》并不逊色,而在对“世界文学”概念的实践上却前进了一步。黑塞奉歌德为终身导师,曾在不同文章里绘制过多幅歌德画像,有的令人迷醉,有的矛盾重重,有的光芒四射,其中以智者歌德形象最震撼人心。黑塞写道:“歌德是通过写诗、通过文学创作不断上升而逐渐臻于最高点的,才超越混乱而屈于平静的,没有比一个凡人而能居于智者境地更为高尚的景象了”,“他没有完成试图建立一种受精神控制的生活的目标”,而“这正是他的胜利,重大的胜利:因为他不满足于任何小目标,他探寻伟大,他为自己提出了无法企及的理想。……他的问题成了所有严肃对待精神思想的德国人的问题,今天仍旧还在令人不安地起着作用”。代移世异大半个世纪后,我惊讶地发现这番话也恰恰适用于黑塞本人及其《玻璃球游戏》,书名即是无法企及的理想,扉页献词“献给东方旅行者”提示了全书探讨不同文化融汇途径的宗旨,正文和作为附录的三篇传记塑造了四个东西方不同类型人物,却在他们永恒仰望高远处以成为“人”的渴念上殊途而同归,黑塞溶铸不同文化于一炉的世界观念好似架起一座沟通东西方的精神桥梁。.
我推举的第二本书是德国造型艺术教授米夏尔·罗兹主编的《冯塔诺的勃兰登堡漫游》(1987)。中国俗话“地杰人灵”和此书序言第一句“景色里有各个国家的灵魂”不谋而合。19世纪冯塔诺的《勃兰登堡游记》和17世纪的《徐霞客游记》是他们各自国家里的游记名著,我们却从中读到了相同内涵:在宇宙中、在流传至今的文化胜迹中,都有一种远较凡人优越的精神力量。《漫游》也许应当说是一本图片集,然而罗兹采用摘引名著原文的方法赋予了各幅图片一个精神灵魂,这就使书的价值大大超出了普通风光画册。冯塔诺的原著是厚厚四卷,罗兹取其精撮其要地浓缩成了不算太厚的一本,他的功绩当能与英国兰姆姐弟把莎士比亚戏剧改写成《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相比美,它们难道不是先辈遗产的延续和新生,不是另一种美的名著么?
我很喜欢《中华读书报》,也很喜欢“20世纪百部文学经典”的评选。可是100年对于我来说太长了,我只是个中学生,鉴赏水平也有限,所以只选了一些平时看得比较多的文学作品。
其中有很多是以旧中国为背景的。比如鲁迅,他指着一幢破旧的房子说:“看吧!它已经摇摇欲坠了。醒醒吧,别住了,推倒它建新的吧!”而老舍说:“我要把它记下来,让后人看看剥削阶级是怎么压榨咱劳动人民的。”张爱玲小心地拾起一片白底青花瓷,细细端详:“它曾是个多美的花瓶啊!”于是她把危房中所有美丽的东西都抢救了出来。我很佩服她把别人一番话记下来就是篇极好的散文。
我把科幻小说《豹》也写进去了。我猜不会有第二个人写,但我还是写了。我并不在意它是否入选。我只是觉得《豹》是一部很棒的小说,王晋康把人性最闪光的部分呈现在世人眼前。我始终认为能让读者感动是文学的一种境界,不管是什么。而很多人说科幻是消遣,不是文学。我听了挺伤心的。
《飘》是唯一的外国小说。它并不是我最喜欢的,我喜欢的很多外国作品都不是这个世纪的。
假如我有幸活到116岁,我想我会写满好几页书目寄给你们。
反馈
对于第3期排行榜,我有几点想法。1.中国作品太多。不带私见地想一想,中国能有6部作品进世界百强已是天方夜谈,更何况是在前25名之内呢。连梅特林克、尤奈斯库都未上榜,哪有曹禺的地位?老舍的《骆驼祥子》远不及乔伊斯或茨威格的一部中篇小说。钱钟书的《围城》与同是写知识分子的索尔·贝娄的《洪堡的礼物》相比,就显得轻飘多了。既然萨特、加缪的散文上不了桌面,我看鲁迅的《野草》也最好避嫌。《阿Q正传》在中国20世纪百部经典中排第一是无疑的,但放眼全球还是以老大自居,就未免小家子气了。2.美国的作品选得不准。《麦田里的守望者》破坏有余,建设不足。《老人与海》有精神、有文笔,但没有大气,欠缺含蕴。3.《吉檀迦利》太明净,太单纯,吟风咏月带来的慰藉对苦难的20世纪是一种灾祸。4.中国的作家中要有金庸的作品。因为他的作品是“绝伦”的:有中国文化、有世界眼光、有想象的奇观、有中国小说的独特对象与技巧。我的观点,中国作家能跻身世界百强的只有两个半:鲁迅、金庸和半个曹禺。
总之,虽然选者有仁有智,但是尽量不要让“国际友人”笑话我们只是为了制造“喧哗与骚动”才抛出了些“小丑之见”。
还有,选百年经典,应该尽可能照顾各种文学思潮、文学流派。同一类型的经典最好不要太多。当然,这些在前25部作品中是难以体现的。对于第3期排行榜,我有几点想法。1.中国作品太多。不带私见地想一想,中国能有6部作品进世界百强已是天方夜谈,更何况是在前25名之内呢。连梅特林克、尤奈斯库都未上榜,哪有曹禺的地位?老舍的《骆驼祥子》远不及乔伊斯或茨威格的一部中篇小说。钱钟书的《围城》与同是写知识分子的索尔·贝娄的《洪堡的礼物》相比,就显得轻飘多了。既然萨特、加缪的散文上不了桌面,我看鲁迅的《野草》也最好避嫌。《阿Q正传》在中国20世纪百部经典中排第一是无疑的,但放眼全球还是以老大自居,就未免小家子气了。2.美国的作品选得不准。《麦田里的守望者》破坏有余,建设不足。《老人与海》有精神、有文笔,但没有大气,欠缺含蕴。3.《吉檀迦利》太明净,太单纯,吟风咏月带来的慰藉对苦难的20世纪是一种灾祸。4.中国的作家中要有金庸的作品。因为他的作品是“绝伦”的:有中国文化、有世界眼光、有想象的奇观、有中国小说的独特对象与技巧。我的观点,中国作家能跻身世界百强的只有两个半:鲁迅、金庸和半个曹禺。
总之,虽然选者有仁有智,但是尽量不要让“国际友人”笑话我们只是为了制造“喧哗与骚动”才抛出了些“小丑之见”。
还有,选百年经典,应该尽可能照顾各种文学思潮、文学流派。同一类型的经典最好不要太多。当然,这些在前25部作品中是难以体现的。